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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38集 昨日少年

 

37集芷蘿宮的這一場戲完美呈現了言皇后的尷尬、孤注一擲,以及——我可以這樣說嗎——愚蠢。梁帝對宮女小新已經下了“拖出去,杖殺!”的狠手,言皇后卻仍要直抒胸臆,“陛下,臣妾受陛下之托管理後宮,自然嚴禁一切違禮違律之事。靜妃之罪,確鑿無疑,臣妾身為六宮之首不能姑息,陛下對待嬪妃如有其他章程,也請明旨,昭示臣妾,否則臣妾也就依律而行了。”話裏儘是不計後果的觸逆鱗之意。這位皇后這次是鐵了心要讓靜妃活罪難逃,鐵了心要為養子的奪嫡棋局落一招狠棋。只可惜她缺了點眼力勁兒。

 

梁帝被逼無奈,端出好大的龍顏震怒的樣子,挑著眉,吊著臉,問向靜妃,“你可知罪?”“臣妾知罪……請陛下賜罪,”靜妃的雙簧唱得一點破綻都沒有(要不說這對正室和偏房之間的差距不是一點點呢?)。梁帝拍桌起身,“皇后說你大逆,你卻說只是惑於故舊之情,這分明是不知!”索性一抖衣袖,“來人!令靜妃禁閉芷蘿宮思過,沒有旨意,不得離宮半步。什麼時候想清楚了,什麼時候再來回朕。”

 

這一出好戲也就只有言皇后沒看明白,或者說太不情願看明白了。“如此大罪,難道禁足了事?”——此言一出,龍威盡釋——“你打算怎麼樣?直接找根白綾,勒死嗎?”梁帝已然氣得吹鬍子瞪眼睛,但還是保住了最後一絲體面,對靜妃,“亂糟糟的,自己收拾吧。”快走到門口了,又收住腳步,並不轉身,扔下一句,“皇后也辛苦了,回宮去吧。”寥寥數筆,蕭選的形象便霎時豐滿起來,讓我不由得不向海宴遙遙致意。她的《琅琊榜》不僅塑造了一個深入人心的梅長蘇,而且寫活了一系列人物,比如這個梁帝蕭選(主角中倒是蕭景琰的成品效果沒有完全達到創作預期)。記得之前某集裏還有一段蕭選和高湛下棋耍賴的鏡頭,兩小無猜的感覺,靈動得很。

 

梁帝對武英殿裏候著的那幾位是這麼交代的,“後宮婦人大驚小怪,沒什麼大不了的。哦,你們接著對質吧。”夏江察言觀色的本事自然與言皇后不可同日而語,於是他適時祭出了殺招,“臣現在就想提一個緊要之人到懸鏡司來,請陛下准臣告退。此人心思機巧,往往能料事於先,臣怕去遲一步,他就跑了。”

 

矢口否認,絕不動搖——直到此時,梅長蘇的臨別贈言蕭景琰都是完美執行了的,但是夏江最後這一招卻顯然出乎他的意料,並且戳中了他的軟肋。這也難怪,誰讓梅長蘇把第三支預防針輕巧巧地收了回去呢?我們且看蕭景琰如何亂了陣腳——在揮劍斷鈴之後,看看他為他的謀士急得團團轉怎麼說都是件能聊慰心傷的事情。“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你們懸鏡司如果都是這樣憑感覺辦案子,就不怕天下人恥笑嗎?”這個反駁自然是外強中乾的,誰也說服不了,但它是蕭景琰為梅長蘇的安危付出的第一次思量。我記下了,靖王殿下。

 

劇集進行到此,大部分蘇宅的鏡頭都是從前門照進去的,三進三出,清朗通透,但這次我們看到了一個從室內向外拍攝的鏡頭:空闊的地板,拉開的障子門,門框中一個端坐的灰布衣衫的背影,門外是影影綽綽的竹林。地板是實的,其他一切,包括那背影,都是虛的。鏡頭推近,背影逐漸清晰,轉正側面,讓我們看清了那張低眉凝目的面龐。少頃,略略抬眼,心意已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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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出現時,他披上了那件居家常穿的深藍披風,從里間走出來,聽見甄平和飛流在嬉鬧,“飛流,你這每天不是摘花就是采花的,這都是藺少閣主教你的吧?”那少年眼睛亮閃閃地把一瓶綠葉紅果送到他手裏,他寫意一笑,“給我的?蘇哥哥喜歡!”右手接過花瓶,左手裏卻握著另一個玲瓏精緻的小瓶子。右手是生命的春天,左手是,希望是,向死而生。

 

一個貼近那束紅果綠葉的近鏡頭——近得果實和葉子都虛掉了——紅果綠葉後是白色的裘皮毛領和灰藍的衣衫。“夏江來的時候把飛流帶走,不得抵抗!”鏡頭上移到臉龐,他低眉注視眼前的一捧春天,“還有啊,這瓶花你們給我好好地照看,如果我回來的時候發現少了一片葉子,我可饒不了你們。”那是一瓶什麼花呢?據說是能消災解厄的南天竺,但是看上去真的很像,很像一束紅豆,南國紅豆,璀璨晶瑩,一顆顆,無語看他。掌心裏的那顆續命丹,也是紅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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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晴朗的冬日,陽光和煦地照著懸鏡司衙役的全副盔甲,照著他們奔跑的腳步。“進!”夏首尊做了一個志在必得的手勢。門洞開,蘇宅的主人一身出遠門的裝束,雙手握於身前,和“蘇宅”兩個篆體大字一起靜靜地迎候著客人。在夏江的微微一愣中,蘇宅主人緩步前行,左手微屈於身前,右手垂於身側,“絹衣素冠,隻身一人穿營而過,刀斧脅身而不退”,走向他自己選擇的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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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蘿宮裏靜妃審小新。我留意了一下時間,這場戲從2330秒持續到30分,將近7分鐘,不知剪輯師為何如此手下留情?我們完全沒有必要被如此詳細地告知靜妃是如何識別了小新的身份,又是如何設局讓她現形的,更何況獨有劉敏濤的氣場也撐不起這場戲,因為小新(這名字,以及芷蘿宮其他宮女的名字,都太敷衍了)那邊從演技到配音都是崩塌的。這位演員據說還是山影的御用(果真如此,我只能感歎山影手中的女演員實在是短板啊),可表情從未深及皮下一毫米,而配音呢又吊著嗓子做無辜少女狀——唉,糟心啊。我唯一感念的是這場戲節省了我的時間,因為我不用一幀一幀地捋鏡頭。

 

梅長蘇二進懸鏡司。他站在院子當中,頭微偏,看向夏江。夏江伸左手做了一個請君入甕的手勢,梅長蘇略一點頭,踏著我們耳邊響起的循環往復的鼓點,緩步向前。還是左手微屈於身前、右手垂於身側的小生姿勢,而那鼓點也像是京劇舞臺上配合小生的步伐敲擊的節奏——如果我沒猜錯,這應當不是巧合,而是胡歌和劇組的用心。

 

在慢鏡頭中,胡歌走向螢幕前的我們。側面鏡頭,正面鏡頭。他越走越近,直到我們能清楚看到他臉龐的每一個細節,看到他雙眉下那雙眸色深深的眼睛,直到我們被那雙眼睛吞沒。

 

“夏江親自過去,把蘇先生給帶走了,”列戰英如是稟報。“蘇宅的人就看著?”蕭景琰的話裏有壓不住的鬱怒——靖王殿下,這郁怒是對蘇宅的人?還是對你自己?“大概先生早有安排,所以他們並未抵抗,”列戰英垂了頭,蕭景琰焦了心,眼睛轉了好幾下,“原來他是那個意思……他把話咽了回去,什麼都沒說,難道他早已料到夏江會向他下手了?”

 

我靜靜地看著蕭景琰在他的府裏來回疾走,靜靜地聽著他說“不行,我必須去一趟懸鏡司”,靜靜地看著他搖頭,“我擔心的不是他的智計,而是……”。笛聲嗚咽,陪伴蕭景琰更多的來回疾走——殿下,你今日走不出靖王府,惟願日後你能讓那人走進你心裏。當時烽火驟,焚盡幾多殘留,一襲白衣祭故人,陳情此時休。十載倏忽過,幾回魂夢舊遊,又多少冤魂織就,那緩帶輕裘。

 

懸鏡司的地牢裏沒有白天和黑夜,有的是鐵鏈、火把、鐵門。那個一絲不苟地披著淺灰色織錦披風的背影立於囚室,抬頭看了看空中張懸的鐵鏈,轉身,低眉掃過床榻,展開棉被,躺下,閉目。

 

重見天日是兩天之後。梅長蘇在兩名衙役的押送下穿過曲廊,來見夏江——這是梅長蘇的過堂。他一路走來,微低著頭,身形並不挺拔,倒是帶著幾分頹弱。曲廊兩邊是密密的竹簾,擋住了外面世界真實的陽光。他還能走到陽光下嗎?

 

夏江提審梅長蘇這場戲延續了足有一集半。這其實不符合影視創作的規律,風險甚高。試想,兩個男演員,在一石桌兩石凳的逼仄空間裏,要完成幾十分鐘的臺詞,其間道具只有一茶壺兩茶杯(不算後面夏江掏出來的烏金丸的話),二人之間也並無激烈的身體衝突(除了一次夏江捏住梅長蘇的命門,兩次強塞烏金丸),這卻如何能吸引觀眾?所幸,這場戲雖然並非沒有瑕疵,卻還是抓住了我們。背後的原因也許可以歸為以下幾條:

 

首先是盡最大可能發揮攝影機的功能。虛實結合(比如,讓說者在實焦裏,聽者在虛焦裏,或者相反),遠近結合(頭部,上半身,大半身,全身;鏡頭裏一人,兩人),鏡頭旋轉(一開始好像有一個緩慢的旋轉,讓我們從360度的每一個視角看到交鋒的兩人),包括從竹簾外打進來的鏡頭,儘量豐富畫面內容,打破空間的逼仄感。

 

其次是胡歌和王永泉的配合。一開始,梅長蘇是靜的,一直坐在桌邊,而夏江是動的,繞著石桌建立氣場;到中部,梅長蘇也站了起來,雙方或直面或背對,形成對峙;再後來,兩人發生肢體衝突,梅長蘇被逼服下烏金丸;待夏冬闖入,二人世界終結時,夏江仍是站姿,而梅長蘇背靠石凳坐在地上。我想胡歌和王永泉的這番心照不宣裏應當既有之前的設計,也有現場的彼此激發。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當然是兩位演員的演技和功力了。這個王永泉,以前沒看過他的戲,剛才搜了一下,他不是科班出身,早年畢業於一所師範學院的中文系,後來可能是寫而優則演,從編劇做到演員的——對了,他還是《琅琊榜》的執行導演(山影這算盤打的~~~)。我冷眼旁觀,很難說王永泉的這個夏江演得好還是不好,不過,他讓我很煩,很厭惡,我恨他那樣不擇手段對付梅郎。這樣來看,夏江演得還是不差的。那麼被稱為“行走的教科書”的胡歌呢?這是梅長蘇的重頭戲,胡歌當然是全力以赴,不辱使命。非要我說叨點什麼的話,我以為胡歌後三分之二(即第38集)的表現尤勝前三分之一(即第37級後半部分)。在第37集裏,胡歌賦予梅長蘇的“刁頑”(夏江語)火候稍過。在一名年輕演員遇到一名長輩演員時,尤其後者還身兼執行導演,這是非常可以理解的正常反應,胡歌已經是相當不露怯的了。而隨著情節的推進,胡歌很快進入佳境,清醒地與梅長蘇合二為一,於是我們在螢幕上看到的就是那個第38集裏與夏江周旋、並且始終掌握主動權的、嘴角一抹譏笑、眼神決絕冷厲的梅長蘇。

 

成就了這一場高難度的交鋒的還有此劇的良心化妝。我在一個梅長蘇的正側面特寫鏡頭裏,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的兩道烏青和髮髻右側隱隱的一絲散發;待到最後被夏江推倒在地,髮髻兩側出現更多的散發。這些化妝細節上與情節和表演的絲絲入扣的照應,真的是叫人感動。

 

下面我們來捋一捋梅長蘇與夏江的鬥智鬥勇。梅長蘇的策略是過於坦白地招供,套出夏江的話,確認他是赤焰案的主謀,探出夏江的兩個殺手鐧(烏金丸和隔空煞氣),拖延時間——他沒有能夠把烏金丸拖掉,這個我們下文再述——從他的應對裏我們除了看到他的智計、堅定和無畏,還可以清楚地看到他求生的努力。就像他回答夏江的問題“你怕死嗎?”所給出的那個幹乾脆脆的答案,“怕,人要不怕死還活著幹嘛?”他赴懸鏡司,是抱著必死之心;他為這一趟懸鏡司之行盡最大努力準備了後手(言豫津,紀王爺,夏冬,蒙摯),他在夏江面前激怒,慷慨,示弱,乃至耍賴,用盡種種手段,因為即使只有一線希望,他還是要竭盡全力地置之死地而後生。這世界上沒有人能救他,最後將他從這鬼刹羅修之所打撈出來的也不是別人,而是他自己。

 

這段戲太長,我只能抓幾個我喜歡的細節略述一二。梅長蘇在夏江面前站定後,首先打量了一下這間臨時隔離出來的審訊室,收回目光,輕輕哼了一聲,閉眼,低頭,打了一個完成度很高的哈欠,“托夏大人的福,睡得還好。”待略微欠身致謝落座後,他一抖袖子,給自己斟了一杯茶,嘗了一口,道:“夏大人,你這茶的味道也太次了,”旋即將一杯茶盡皆傾倒,又斟了一杯,卻是遞到夏江面前。他輕巧地和盤托出救衛崢的前前後後,最後這樣作結,“我們在高興之餘又喪心病狂地把夏首尊大人暴打了一頓(言及此,眼睛往上翻著,嘴角帶笑,看向夏江),最後救出了這個逆犯,整件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大人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嗎?”

 

言豫津站在了紀王府門前。

 

***

 

那個李逍遙的梗放在這裏,劇組應該是為了討胡歌粉的喜歡,梅長蘇卻是為了霓凰。“這個李逍遙是江湖人,曾經受過江左盟的一點恩惠,讓他帶一箱京城的土產回廊州這樣的小事他想都不想就會答應。夏大人你就別費心了,衛崢已經出城一整天了,茫茫江湖你上哪兒去找啊?”他說這段話時,斟茶,飲茶,臉上表情淡淡的,最後卻是一抹淩厲的眼神留在螢幕上。為了霓凰,他必須要讓夏江相信這一點。他的棋局裏從始至終沒有霓凰,只有這一次他不得不把衛崢安置于穆王府,因為除了蘇宅,除了靖王府,滿京城裏再找不到一個像穆王府這樣他絕對信任、又絕對密不透風的地方。他把自己的性命、蕭景琰的性命、衛崢的性命都託付給了霓凰,而他要傾盡全力斬斷這種託付可能帶給霓凰的風險。他做到了。所以,在接下來的周旋裏,我們看到他的放手一搏。

 

他似乎是無力地頹坐在那裏,說出來的話卻挾著當年策馬風流的呼嘯,“若論蠻力,你當然可以一掌劈死我,”起身,“可蘇某要是死在你這裏,先不論皇上會怎麼想,江左盟的弟兄就不會放過你,”前行幾步,看簾外的陽光,“再加上蘇某在江湖上有幾分薄名,除了盟裏的弟兄,還有不少的朋友,”轉身直面夏江,正側面的臉部特寫,淡定而無懼,“雖然首尊大人位高權重,可是江湖人無處不在,他們要是拼起命來,那可不是鬧著玩兒的。”鏡頭拉開,梅長蘇立於我們面前,還是不挺拔,卻一樹嶙峋,“夏大人,你真的願意為了我的一條小命被整個江湖追殺嗎?”兩道寒光射出,而他卻似不在意地踱至石桌邊,端起茶杯,“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左手拿杯,轉身再面對夏江,“我這身體肯定熬不住懸鏡司的任何手段,”就著竹簾縫裏漏進來的一縷陽光,他舉杯,向夏江做了一個邀請的姿勢,淺飲一口,“你問什麼,我就會答什麼。”

 

他的激將如他所願地激怒了夏江,他的命門被捏住,疼得跌坐在石凳上,他卻低著頭,嘴角揚起一抹得意的笑。“你到京城來,到底想要得到什麼?是位極人臣的富貴,睥睨天下的權力,還是萬世流芳的名聲?”(像很多女性作者一樣,海宴喜歡排比鋪陳,尤其是對她鍾愛的男主人公。)他歪著頭看夏江的背影,嘴角仍上挑著,“大人說的這三點我可以都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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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手撐桌,勉力站了起來,“當然還有第二個原因,因為我自信。我相信即使我選了下下策,也可以贏你。”斜夏江一眼,移目看前方,有恃無恐,仿佛那懸鏡司首尊的虎威不過是陽光下的霧氣。“你覺得你贏了嗎?”驚訝地回頭,“難道我輸了嗎?”“別忘了你現在還在我手裏。”“那是因為我自己願意來,”再呷一口茶,放杯。

 

他終於逼出了夏江的孤注一擲。“你知道這是什麼嗎?”特寫鏡頭,夏江的掌心裏一粒小小的、無辜的烏金丸;又一個特寫鏡頭,一張蒼白容顏上黑白分明的眼睛和凝聚的、深不見底的眼神。片刻,一個聲音響起,“不會是補藥吧?”

 

“你想毒死我?”“非常正確。”“如果我對靖王的忠心已經達到了寧死不屈的地步呢?”“你不是為了向靖王表忠心才來京城的,想想你的真實目的吧。”聞此言,胡歌賦予梅長蘇的豐富真真是讓我髮指——那不是簡單的狠決或者冷厲或者堅定,不是的,他先是有幾分暗歎(歎這夏江果然好眼力),然後是長久直視(他在這直視中也許很快地再次回首檢視了他決然放下的一切),繼而哼笑一聲,最後是大笑到垂下頭,卻斜眼掃了一眼夏江,“夏大人,就憑你的這點推測就能夠相信我在皇上面前不會翻供嗎?”鏡頭再次拉開,讓我們看到梅長蘇的坐姿,並不是大義凜然,豪氣沖天的,他只是右胳膊撐在桌上,左手放于左腿,而雙腿分開——一個軍旅之人的坐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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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先生考慮了快一炷香了吧?考慮清楚了沒有啊?”卻見梅長蘇左手撐額,腰塌背駝,連聲音似乎都是疲乏無力的,“這生與死的問題連聖賢都經常選錯,更何況是我?”在逼出了夏江的“隔空煞氣”、逼出了夏江內心最大的虛弱後,那聲音卻陡然露出殺機,“那就要問問你自己當年都做過些什麼!”他被夏江摔倒在地,後背重重地撞在石凳上,而那烏金丸也被以最不斯文的方式塞進他嘴裏。

 

經此一番折騰,梅長蘇眼底的那一抹烏青更見明顯,而髮髻也更見淩亂。他就那麼靠著石凳坐在地上,臉上是夏江猜不透的表情——如果讓我來猜,我想那是梅長蘇過去十三年裏最接近心靈自由的時刻,如果是迎著光明,死有何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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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提過,這場重頭戲並非沒有瑕疵。依我之見,最大的遺憾是沒有在烏金丸服下後便適時收住,而是由著夏江繼續“讚歎”,“你太厲害了,厲害到讓我忌憚”云云——這些我們都早已知曉,又何必借夏江之口再度強調?女性作者,尤其是年輕的女性作者,常常忍不住把自己的整個一顆心掏出來給筆下的男主人公,忍不住往那男主人公身上堆砌全世界的好。海宴已是格局不凡,但偶爾也有沒忍住的時候。此為一例。

 

在梅長蘇思考生死的那一炷香裏,還有很多人在忙碌。比如言豫津和紀王爺。卻見那紀王爺站在王府門口,極不耐煩小豫津的婆婆媽媽,“哎呀,我無非是進宮說兩句實話,對我又沒有什麼危險。皇兄對我的話還是信的,他不信又怎麼樣?他不信我也得把話說出來啊,日後的事我也就不管了,我也管不了。”圓咕隆咚的紀王爺瀟灑地一甩袖,“我把話跟皇兄一五一十地說清楚了,我落個鬆快。行了,回去吧,就當你不知道!”好一派皇室氣概!紀王爺,民女為你點贊!不枉小豫津一向視你為詩酒風流的妙人。而那小豫津呢,呵呵,目送著王爺的馬車離去,露出由衷的完成了一招好棋的得意微笑。

 

還有一直站在簾外的夏冬。她雙眼含淚走近夏江,撩衣一跪,“師父,徒兒最後一次求您把解藥給他。”——這是前38集裏,除了霓凰和蒙摯,第一次有一個並不知曉梅長蘇身份的人為梅長蘇(而不是林殊)的安危說話。謝謝你,夏冬,不枉霓凰十幾年來視你為閨中摯友。

 

跌坐地上的梅長蘇轉頭看向夏冬,驚訝,感動,擔憂。夏冬被匆匆趕來的夏春和夏秋帶走,離去時,她與梅長蘇眼神相遇。梅長蘇,不,是林殊,向她微微點頭,嘴角揚起,是昨日少年的笑容。

 

二刷完第38集後,我坐在電腦前沒動,把《風起時》完整地聽了一遍。我一直說每次聽這首片尾曲,我都覺得是胡歌在唱,不是梅長蘇在唱。但是這一次,我聽到了梅長蘇。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又是山,看水又是水。謝謝胡歌,讓我跋涉到這一重風景。

 

這是迄今寫得最辛苦的一篇。拜託蘇兄早日走出懸鏡司!否則,你還沒掛,我先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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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網址:

http://blog.sina.com.cn/s/blog_4a3778300102w09a.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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