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觀劇手劄(二)
第3-4集 今我來思
看第一遍的時候,看完1、2集,頗為劇組捏了把汗。劇情密集,主要人物走馬燈似地幾乎悉數登場,三四條線索交織展開,加之有幾處剪輯跳蕩,非原著黨可能無法消受。這次看第二遍,發現編導心中頗為有數,情節安排密而不亂。有了1、2集的密集鋪墊,從第3集起,劇情開始一馬平川,編導也可以從容地騰出手,打造一些看似不經意的細節。
庭生的那個小演員不知參照什麼標準選出來的,五官呆板,資質平平。祁王是梅長蘇最景仰的人,我本不願說他的遺腹子的壞話,但是這個庭生實在過於猥瑣了些,遠的不說,論容貌清秀、論機靈勁兒都不如從掖幽庭裏選出來的將與百里奇對陣的另外兩個小罪奴。
因為庭生,梅長蘇和蕭景琰在宮裏第一次見面。初入京城的日子,于梅長蘇是不易的,因為他要接二連三地面對十二年前的故人:在1、2集裏,他已經見到霓凰、蒙摯、太奶奶、謝玉,在3、4集裏,他又見到蕭景琰、皇上;大幕拉開的這頭幾集,于胡歌亦是不易的,因為他要精准地拿捏與每一位故人相見的微妙不同——而他一一做到了。
且看梅宗主與靖王殿下的第一面。一個是冷峻的,一個是謙卑的。于靖王,這是跟一位身份不明的江湖白衣的不期而遇;于梅長蘇,這既是蘇某見過靖王殿下,更是林殊隱在謙卑身份下品度昔日的好友——他,是否如舊?靖王的眼光掃過來,“你是誰?”霓凰郡主替梅郎作答:“這位是蘇哲,
面前的兩位是在逝去的世界裏與林殊有過最親密的過往的故人,如今他們對他的態度卻迥然不同。梅長蘇應該是感動於霓凰沒來由的信任的吧?在靖王詰問在數百個掖幽庭罪奴中他為何單單對庭生另眼相看時,又是霓凰直言反問:“既然你這樣問
我們對於最親近、最在意的人,或者最最包容,最最信賴,願托出一顆心對待,或者最最挑剔,最最不能將就,會惱怒於他的一切瑕疵。霓凰的信賴,是戀人的直覺;蕭景琰的挑剔,是對舊友的執念。梅長蘇的幸與不幸皆在於此:他無法坦然承受那份信賴,又不能完全釋懷那份猜忌。難,難,難。
陳龍的蒙摯好就好在演得特別本分。比如,跟梅長蘇在一起時,他就一心表現蒙摯那份武人的豪爽、坦誠和了無心機,而從沒有想過要靠抖機靈之類的小把戲從胡歌那裏搶戲。這日的雪廬夜談,他拍胸瞪眼地說出那句“忠義在於心,不在於名”,就特別到位。
比武招親漸進尾聲。穆小王爺的戲繼續精彩,只那句評百里奇的“武功還行,人長得次了點兒”就讓我笑了兩回。好一個護姐狂魔,好一副公子哥兒的做派啊。
雪廬裏,梅長蘇問蕭景睿:“你和豫津擠進前十,參加文試,應該沒什麼問題吧?”景睿沉吟片刻,笑答:“我自然沒有問題,只是豫津卻不敢說。”梅長蘇伸出兩指點著景睿,會心一笑,端的是風清月朗,秀雅無雙。所謂“色如春曉之花”大約就是如此吧?而那展顏一笑,在整部劇裏于梅郎都是難得一見的奢侈。
這裏必須贊一句此劇的化妝。剛入京城的梅長蘇,風雲初起,閒庭信步,面容也是清秀俊逸的。爾後隨著棋局漸入膠著之態,力竭神乏,形貌也隨之漸漸憔悴。到得最後心願已了,強弩之末,全靠一口氣支撐。這一步步的漸變,妝容上竟然點滴映襯,不爽不錯,劇組的用心真的到了有網友說的“令人髮指”的地步。
護姐狂魔繼續替姐姐操心。“姐啊,你怎麼還坐得住啊?那個百里奇真的一招就把那個秦尚志打得吐了血了。”“雖然前面九個裏面有幾個還湊合,但是我就是覺得沒有跟你真正的有緣人。”霓凰聞言,注視這個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弟弟,“你才剛成年,知道什麼是有緣人哪?”
話音剛落,鏡頭已轉向寬袍大袖下一隻斟茶的手——像這樣不動聲色的銜接本集裏不止這一處。話說,梅長蘇常用的茶具已經有眼尖的網友鑒定過了,是汝窯天青(之後我們還會看到他喝藥用的粗陶茶盞)。梅宗主親為斟茶的是蕭景睿。對於景睿,也許是因為知道日後終不免傷害,梅長蘇一直是呵護的。正囑咐著“這次比武,你不用強求,盡力而為就好”,穆小王爺已一陣風似地趕到,不待他行禮,直接一巴掌就拍到肩膀上,“哎行了行了,別客氣,我就是想問問這個百里奇的事,你打算怎麼解決?要我幫忙嗎?”
這話卻從何說起?“小王爺的意思是百里奇的事由我管了?”“當然了,你跟我姐又廊下談心,又給她執掌文試的,這事不歸你管歸誰?”小王爺不由分說攬著梅宗主的肩頭就把人給拖走了。我一邊笑,一邊想:倘若不是命運的殘酷,林殊有這樣一個小舅子,該是一份多麼雞飛狗跳的幸福。
武英殿。“宣蘇哲進殿!”在太子、譽王、霓凰、北燕使臣、武試前十甲的眾目睽睽之下,梅長蘇終於再入朝堂。但見他雙手握於身前,緩步進殿,迤然行禮,“參見陛下”。再抬首,他看到龍椅上的龍顏已不復當年。但是,不是所有的罪孽都能被時光洗白,更不是所有的罪惡都應該被歲月原諒。龍椅上的曾經是寵愛他的舅舅,而今卻只剩血海深仇。心念風馳電掣,在滿座的顯貴裏,梅郎只與郡主遙遙相視,頷首一笑。
蕭景睿為了霓凰能輕鬆一些,真是豁出去了。眾人的目光皆追隨這一場並非勢均力敵的惡鬥,唯有梅郎低頭剝橘子,吃橘子,一邊吃,一邊吐核。整部劇裏罕見飯局,而梅長蘇吃東西這差不多是唯一的一次。琅琊榜首,江左梅郎,是靠茶湯和藥湯灌溉的,不然哪有這般超凡脫塵^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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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于郡主之下的蘇卿和郡主之間的默契看著讓人的心暖暖的,澀澀的。如果不是這份默契,那個什麼三個稚子挑戰百里奇的虛張聲勢的計謀斷不可能付諸實施。梅長蘇當沒有料到霓凰翌日即來雪廬看他的淩虛劍陣,當謝弼將霓凰帶到面前,他想必是驚喜的吧?但那份驚喜被深深深深地藏在驚訝之後。
她站在他的身側,神情是罕見的淒然。“我現在處境艱難,已無退路可走,還望先生切勿大意。”依稀是當年那個嬌憨的小女孩,跑遠了,玩瘋了,便不管不顧地賴上他,要他背她回家。他惟有鄭重地施禮,“郡主請放心,此事蘇某一定會妥善解決。”她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居然信你。”無言,唯有轉頭他顧,疾步向前。
這一集的大彩蛋是飛流送的。梅長蘇檢驗三個孩子的劍陣,誇道:“這麼短的時間,你們就練得這麼好。”飛流湊到身邊,抬頭巴望著。蘇哥哥並不看他,頓了頓,高聲說:“飛流教得也好!”“嗯!”少年的燦爛笑顏如春花綻放,真是愛煞個人。
這一集的重頭戲是麒麟擇主。我其實特別不喜歡“擇主”一說,為什麼要擇主?為什麼自己不能成為自己的主人?為什麼要這樣給自己的人生套上一個桎梏?更何況很多時候那個所謂的“主”不過是空有一個滑稽的出身。但上下五千年裏,多少俊傑、多少志士都將一腔熱血和滿腹籌謀賦予一個或明或昏的“主”,因為歷史只為他們安排了這一條施展平生抱負的途徑。我為這種委身裏的屈辱替他們不值,更為這一模式在華夏文明裏居然輪回了數千年而不敢不追問一聲:為什麼?在海宴設計的時空裏,江左梅郎,像他之前和之後的無數風流人物一樣,終也只能靠擇主來走上復仇的正途。
“聽郡主說,江左梅郎身負奇才,卻沒想到竟然甘心當一個謀士。”蕭景琰的話裏是明明白白的譏諷。梅長蘇把這譏諷消解在低眉淺笑裏,“當一個謀士有何不好?受人倚重,建功立業,若是能一朝功成,還能夠位享廟堂,流芳百世。”抬頭冷笑注視他的蕭景琰,譏諷的味道更加毫不掩飾,“
“我想選你,靖王殿下。”梅長蘇脫口而出,言畢直視蕭景琰。這是籌謀了十二年的答案,今日把示故人,然故人知否?為了今日將這選擇呈於你的面前,從江湖到廟堂,從驕傲飛揚到低眉淺笑,從呼嘯往來到擁裘圍爐,眼前的陌路人已跋涉了多麼久遠的距離?
如果不是因為鬱積了十二年的孤憤,如果不是因為堅守了十二年的執念,蕭景琰當不會忽視梅長蘇的脫口而出。但他的孤憤和執念蔽障了他的雙眼,於是他大笑不已,“選我?
這是十二年前林殊認識的那個蕭景琰,這是十二年後梅長蘇願意以生命作賭注的靖王殿下,這樣的蕭景琰梅長蘇願意以最大的隱忍來承受他的不屑、猜疑和厭憎,知道在每一絲不屑、猜疑和厭憎背後都是對林殊最深切的想念。但是這樣的梅長蘇,待真相揭開,日後的蕭景琰卻又該如何憶起呢?青磚黛瓦,故景依舊。草木無情,不解凡憂。梅長蘇將留給蕭景琰的是多少個漫漫長夜的多少煎熬?
跳出來看,“麒麟擇主”這場戲十分耐看,胡歌和王凱彼此情緒激發,相得益彰。記得胡歌說過《琅琊榜》裏的對手演員都非常出色,讓他仿佛回到學校重修了一遍表演課。
然後,終於等到了胡歌最有感觸的那句臺詞,“既然我活了下來,就不會白白地活著。”這簡短一句話後的沉痛,屬於梅長蘇,屬於胡歌。然後就是很多人激賞的那段表白:“不是還有我嗎?那些陰暗的,沾滿血腥的事我來做好了,那些罪孽,那些痛苦,靖王不能承受,就讓我來承受,即使讓我去朝無辜者的心上紮刀也沒有關係。”也有不同的觀點,覺得類此的臺詞比較“幼稚園大班”。若依我看,這段話確實煽情了一點,但胡歌沒有往煽情裏說,所以,這場戲還是立住了。
後宮裏,“情絲繞”浮出水面,也讓我們見識了靜嬪的縝密心思。為蕭景琰高興,為梅長蘇高興啊。
送走蒞陽長公主,梅長蘇急急回身進屋,掩上門,手重重地搭在門上——這是目前為止梅長蘇最激烈的肢體語言了,我為胡歌的用心感動,這樣的細節他都思量了,斟酌了,然後最自然地、最沒有痕跡地做到了(順便說說他唱的片尾曲“風起時”,裏面有句歌詞是“血仍殷”,胡歌清清楚楚地唱的是“血仍yan”,實實地把我驚著了。這要麼是他的小學語文學得太扎實,要麼就是他已經用心到令人髮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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