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文~

作者:千纖鶴 (轉載至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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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先生……”蕭景琰微微皺了眉,看著面前淺笑溫然的謀士,不知為何冒出的關心之語便脫口而出,先生大病初愈,臉色還這般蒼白……還是臥床靜養為好。

梅長蘇似乎也沒能適應這突如其來的關心,當下也並未回應。只是略略怔了怔,便微垂了眸淺笑著,輕聲開口詢問:殿下近來……很忙嗎?

很忙麼?蕭景琰微微別過身去,一時不知該怎樣回應。太子加冕在即,要忙碌的事確實很多,卻也沒有忙到一面都見不到的地步,何況梅長蘇剛剛大病一場,于情於理,他都是該來探望的。他這半月驟然的疏遠,確是顯得有些鳥盡弓藏薄情了。

想著這些,蕭景琰心下有些愧疚,卻也沒有辦法與他明言,疏遠是因為自己不知如何說出口的莫名失望。那個恐懼著,卻又抑制不住地期待著的猜測。躊躇了一陣還是露出了歉意的神情,抬起頭輕聲開口:近來事多,沒有抽出空來看望先生,是我的不是。

殿下想多了,我哪里會在乎這個……”梅長蘇沒想到他會想到那裏去,不由淡淡一笑,只是……到了最後這幾步了,希望一切能足夠穩妥,所以有些話想囑咐殿下罷了。

蕭景琰看著他看向自己時,眼中一閃而過的淡淡的欣賞和欣慰之意,不知為何一時心中堵得厲害。張了張嘴還是沒說出什麼話來,只是重新將目光凝在牆角。蒙摯看著他兩人尷尬的氣氛,一時也略略有些不安,嘗試著插話:殿下,蘇先生大病初愈,還是坐下談吧。

是本王疏忽了。蕭景琰連忙應了,虛抬了下手,先生快坐吧。

梅長蘇尚在病中,只是支撐著前來,身體本就虛得厲害。此時見了蕭景琰淡漠疏離的態度,長久以來如古井般的心境不知為何也有些鬱鬱,只覺一陣疲累自心底生髮,便也並未謙辭,淡淡告了聲罪便坐在椅子上,輕輕摩挲著扶手,略略平穩了下心情,重新換上完美的微笑,輕聲開口:殿下終於走到了這一步,蘇某心中也甚感快慰……但還有幾件事希望殿下可以上心。

蘇先生請講。蕭景琰的語氣很是謙遜,完美地照著梅長蘇昔日所教與臣子相處的樣子,身體也微微向前傾了些,姿勢耐心而尊重。梅長蘇看著他,心中欣慰的同時卻又泛起一抹隱痛,卻被他強行壓下。

其一,便是殿下千萬不可疏忽了兄弟之情。梅長蘇微微垂了眸,將手指攏進袖中,輕聲細語,無論是廢太子,還是譽王,乃至三皇子和五皇子。殿下都不可輕忽。陛下……一向最寵的便是譽王,縱然此時譽王謀反讓他憤怒之至,在冷靜下來後,怕是還會心生不忍。殿下帳中都是些忠勇爽直之士,習慣了快意恩仇,可殿下……卻還是當儘量順著皇上的心思,對譽王……當忍,則忍吧……”

這點請蘇先生放心。蕭景琰語氣平淡,聽不出太多的喜怒,譽王無論如何也是我的兄弟。

梅長蘇淺笑著點點頭,努力忽視掉心中的一絲異樣。或許是終於到了這一步的緣故,他心中也生出許多不該有的複雜敏感來,竟是覺得隱隱生出諸多落寞茫然之感。這些沒有必要的情感,必須平復下去才行。

其二,是這條密道。梅長蘇微微抬眼看著這條日夜煎熬心血,承載了太多回憶、太多不能說出口的無奈與隱痛的密道,輕笑了一聲,竟是顯出些許終於放下的輕鬆來,這條密道,終於到了可以消失的時候了。

先生——”蕭景琰不知為何只覺心中一陣悶痛,下意識抬頭叫出了聲。梅長蘇有些迷惑地看著他眼中過於複雜的情感,微微闔了眸,不去讀懂那裏面都寫了些什麼,只是淡淡說下去,殿下雖行的都是光明磊落之事,但蘇某……究竟是陰詭之人,不能見光的。萬一將此條密道洩露出去,叫外人知道了殿下與蘇某之間的聯繫,終是不美。

蒙摯眼中閃過一抹激痛之色,向前邁了一步,想說些什麼卻被梅長蘇嚴厲的眼神逼了回去,只能抿緊了唇,仰起頭不再開口。蕭景琰再抬頭時,梅長蘇的臉上已經恢復了平靜的微笑。這樣的微笑讓他心中悶痛的厲害。不知是為了逼迫自己放下那個可笑的推測,還是為了逼迫那個表現得一派平靜的人起些波瀾,他最終只是淡漠地開口:憑先生一己之力,將一位誰也想不到的人送上寶座,已經顯出麒麟的本事了。蘇先生放心,本王……絕不會虧待了先生。

梅長蘇籠在袖中的手微微一顫,只覺心中一陣激痛,一時險些再維持不住那個笑容,只能強行壓下痛楚,輕聲開口:蘇某……不是為了這些個,才來扶助殿下的。蘇某想要的,也不是這些……”

——敢問先生,想要什麼?蕭景琰忽然抬頭,一雙眸子黝黑透徹,似乎要把梅長蘇徹底看透。梅長蘇下意識握緊了扶手,定了定心神才恢復了溫然的聲音:蘇某想要的……就是,越到這個關頭,越請殿下穩住。皇上……畢竟年事已高,喜怒多變了些,對權力也看得更重,對昔日的事……也就越不願提及。殿下——千萬不可觸痛皇上逆鱗,不可……魯莽行事……”

請蘇先生不要忘了,本王昔日參與爭儲,是為了什麼!似乎突然被突然戳中心中最疼痛的地方,蕭景琰的語氣驟然沖了不少,蘇先生畢竟是局外人,如何能體會這十三年的煎熬苦痛?!我若不昭雪舊案,還要爭這太子之位做什麼?我要推翻十三年前的赤焰逆案,重審、重判,明詔天下,洗雪皇長兄與林氏身上的汙名。先生若不願幫忙,就請離我遠些,免得被牽連無辜!

梅長蘇深深地看著他,只覺心中又是快慰又是煎熬,聽到最後一句話時,卻覺心中一震激痛,猛然站起身來。他站的太急,只覺心猛地一跳,暗道不好,便有劇痛自胸口炸開。

疼痛的爆發是一晃神的事。他只覺眼前驟然黑了一下,再恢復知覺時只覺心口翻滾攪動,一時滾燙一時冰涼。地道的陰冷和情緒的翻覆終於引動了原本便斷斷續續復發的舊傷,只是這一次比之前都更嚴重,他甚至來不及發出任何聲音,整個人便往前傾倒。

蒙摯驚呼一聲剛要去扶,他身前的蕭景琰便已經動了,眼疾手快地將梅長蘇扶穩,開口時難掩擔心:先生……還好嗎?

梅長蘇有些無力地搖了搖頭,不只是說不好還是沒事。他只是努力地握住了蕭景琰的袍袖,盡力逼著自己發出聲音:蘇某……暫時,不便回去…………勞煩殿下……”

你不要說話了,省些力氣。蕭景琰看著他虛弱的樣子,只覺心中焦躁疼痛一時難以理順,只是開口打斷了他,一發力將他抱起,我帶你去我那裏……可以嗎?

梅長蘇的身體不斷戰慄著,劇烈的疼痛讓他無力出聲,只是努力地張開口喘息。乾澀陰冷的空氣灌入肺內,刺激得他一聲迭一聲的嗆咳起來。隨著忍不住的咳嗽的振動,只覺胸口更是疼的鑽心。心跳在耳邊一鼓一鼓地山響,冷汗水澆一樣冒出來,短短幾個呼吸便已浸透了背後的衣物。

蒙統領——怎麼辦!蕭景琰再難壓抑住心中的焦躁擔心,不敢再動,只是沖著蒙摯焦急地吼著。蒙摯也顧不得許多,幫著扶穩了梅長蘇向他懷中一探,卻探了個空,心中一緊:——藥呢?!

梅長蘇臉上已經一片青白,雙唇也儘是慘白,虛弱地微微顫抖著。他閉上眼,有些無力地搖了搖頭。蒙摯突然想起藺晨和他說過的話,只覺腦中的一聲,慌忙開口:沒了?你那藥是有數的對不對?!有數你還往外給,瘋了?

梅長蘇耳邊眼前俱已是茫然一片,意識也模糊的厲害。蕭景琰的懷抱溫暖有力,讓他恍惚間似乎回到了過往那個他們並肩作戰的少年時代。下一刻,他終於神氣耗盡地昏厥過去,唇邊卻有一絲淡不可見的、留戀平靜的笑容。


蕭景琰被那一抹淺笑刺得幾乎無法呼吸,只覺疼痛自體內不可抑制地生髮,最後完完全全地系於這一個人身上。他尚且想不透這其中的原因,只是下意識抱緊了那個已經生生痛昏過去的人。

梅長蘇無意識地發出地低低呻吟,一絲細細的鮮血沿著他的嘴角滲了出來。。蕭景琰連忙放輕了動作,小心地把他唇角的血跡拭去。這樣輕微的驚擾似乎已經觸動了不堪重負的神經,梅長蘇微微蹙起了眉,略略急促地喘息著,剛剛拭淨的冷汗又佈滿了額頭。蒙摯按捺不住擔憂,上前一步:“殿下,地道太陰冷,快把蘇先生先抱出去吧。


蕭景琰點了點頭,他沒有詢問梅長蘇為什麼不方便回去,徑直將人抱到了自己的臥室。御醫們的無能他已經有所體會,此時也不再做這無用功,只是低聲對蒙摯開口:蒙卿,勞煩你先照顧一下先生……我去請母妃。

蒙摯自然沒有二話,點頭示意自己一定會用心照料。看著蕭景琰憂心忡忡地大步離開,蒙摯再也繃不住心中擔憂,跪坐在榻前凝神照看著那個生生痛暈過去的人。他從未見過小殊疼成這樣,往日在他實在撐不住時還可以用荀先生的藥丸壓下去,可現在這一看就是已經沒有了。他也大概能猜到小殊為什麼寧願拼著被靖王發現身份的危險也不願回去,一旦他這般樣子回去,以聶鋒的性子,只怕就要以死謝罪了。

所以,此時他也不敢喚醒小殊。相比於清醒著承受那樣的折磨,或許昏過去……還要好些。

靜妃來得很快,只是看了一眼梅長蘇的容色便微微僵了身子,深深呼吸了兩次才推開攙扶的兒子,走過去替他把脈。不過兩、三息的時間,她便松了手,垂了眸微微顫抖著靜默不語。蕭景琰有些焦急,跪倒在她身邊:母親,先生——怎麼樣了?

他心脈本就虛弱,大概是驟然激痛,心脈一時無力承受,引動了體內陰寒之氣……”靜妃很快便冷靜下來,抬起頭,面容沉肅憂慮,他現在雖然看似安寧,氣息微弱平穩,似是昏睡,卻實則仍無時無刻不處於劇痛之中……只是無力醒來……”

——要怎麼止疼才好?蕭景琰急道,要不要想辦法喚醒他?

靜妃看著憂心忡忡的兒子,微微閉了眼別過頭去。昏迷到如此程度,連她也不敢說就能喚醒小殊……若是……

三個人一時靜默,看著梅長蘇安詳的眉眼,居然還帶著淡淡的笑意,仿佛做了什麼美夢。可是,他的唇色已近乎透明,身體也在一點點冰冷。

蒙摯再忍不住,低低吼了一聲,一拳砸在牆上。

小殊,你從來不讓我告訴他你的身份,可是你自己……究竟有多渴望,能站在這個你曾經最好的朋友面前,能不再只是被他當成一個單純的、滿腹心機的謀士,要有多卑微的祈願,才能因為這樣的星點溫暖便如此知足。

原來,你……只因為這個,就會如此高興麼?只是他出於擔憂稍稍越界了君臣的身份,只是他因為你的身子顯出了些許焦急和擔心——這些,就足以讓你如此欣慰了麼?


現下的當務之急,是儘快讓——蘇先生,恢復意識……”靜妃垂了眸,輕聲開口,可是……他的身體實在太虛弱,已經禁不起任何的藥石刺激……”

那針灸呢?蕭景琰急道,針灸——可行嗎?

靜妃輕輕搖了搖頭,抿緊了唇:他此時……周身感覺極度敏銳,極輕的碰觸都會帶來劇痛,更何況針刺……”

那怎麼辦?只能這樣看著了嗎?!蕭景琰猛地起身,焦急地踱了兩步。靜妃深深地看著他,輕聲開口:……還有一個辦法。

是什麼?母親,您快說,需要什麼我去找——”

並不需要什麼。靜妃垂下眸,再度壓下心中的翻騰,輕聲道,只是……景琰,你能先出去一下嗎?

又是似曾相識的場景,可這一次蕭景琰並不打算妥協。他只是緊緊握了拳,低聲道:母妃……若是孩兒不出去,便不能治療了麼?

靜妃掩在袍袖中的手輕輕顫了一下,心知景琰已經產生了懷疑。自己的兒子自己清楚,一旦他決定了的事,便再不會改主意。因此,靜妃也不再堅持:不是的。只是……可能需要對蘇先生說一些話。琰兒,母妃這也是沒有辦法才出此下策……你不要多心。

只要能救人,說上兩句話沒關係的。蕭景琰跪在她身邊,與她一起守著榻上的人,母妃,事急從權,您快說就是了。

靜妃輕輕點了下頭,吸了口氣,微微俯下身,雖帶了輕輕的顫抖卻極為清晰地開口:蘇先生……景琰與皇上爭執,現被圈禁……情勢危急,請先生救命!



梅長蘇很清楚,自己又一次被生生痛昏了過去。只是這次的無力感比之前都濃重都無力反抗,所以他根本無力喚回自己的意識。

四周只有化不開的濃濃漆黑死寂,根據本能,梅長蘇努力想探求一下自己周圍的狀況。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他就習慣了對身邊的環境進行全面的瞭解,似乎只有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才能稍稍安下心來。

——好暗,有亮光就好了。

似乎是這樣的念頭剛一冒出來,黑暗中就忽然出現了光亮,他不由自主地向那光靠近。那似乎是茫茫的令人壓抑的黑暗中,僅有的一絲光明。

忽然,梅長蘇意識到了自己面前是個什麼境地——那是每個人最後都要歸宿的地方。此刻,那個地方是如此的誘惑人,如此的讓人留戀。

回頭,是一身的傷痛,是險惡的人心,是沉重的命定的,無可推卸的責任。

這責任太過沉重,也太過冰冷。只憑自己一人之力,真的能逆轉波濤,獨力擎天嗎?

前方便是永恆的安寧,那個地方是那樣的祥和美好,是留下來,拖著這殘破的軀體,扶助著曾經的摯友一步步登上那個至尊之位,洗雪沉冤,修補這風雨飄搖的天下,還是就此放棄……就此沉淪?

明顯,後者更有吸引力一些。但為著一份執著的信念和責任,努力堅持著活下去,卻比選擇死亡更需要勇氣。既然,他能平靜地面對死亡的蠱惑,那又何懼生之艱難。

是的,他必須回去——有一些,他必須去做的事。

梅長蘇努力地想睜開眼睛,卻已經喪失了最後的力氣。他的身體已經被那種殘忍的毒毀得千瘡百孔,他甚至沒有足夠的力氣,再維持生命的火光。


——終歸……還是,不行麼……


“……蘇先生,景琰與皇上爭執,現被圈禁……情勢危急,請先生救命!

耳邊驟然響起的聲音讓他的心幾乎一下子繃緊,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嗎?現在形勢如何?不知從何處生髮的力氣讓他猛然地睜開了眼,刺眼的光明讓他的眼睛一陣酸痛。

最先恢復的感覺是沉重,從頭到腳,身體每一分的沉重。一陣難耐的刺痛與燥熱從胸腔深處傳來,隨即一股粘熱的液體伴著癢痛湧了上來,心口仿佛被利刃翻滾攪動著,撕心裂肺。

疼痛的感覺真令人欣慰,至少,這證明還活著。


幾乎在她說完最後一個字的同時,梅長蘇一下子應聲就睜開了眼睛,看那意思還想順勢起身——可是他終究是一點力氣都沒有。所以他最終也只能盡力抬起手臂,握住靜妃的衣袖,焦急地看著那雙哀傷含淚的眼睛:娘娘——景琰現在如何了?

他這話一出口便心知糟糕。屋內的三個人同時一顫,靜妃快速地瞥了一眼兒子的神色,不著痕跡地握住他的手,溫聲安撫:景琰沒事……蘇先生不必擔憂。

她將蘇先生這三個字咬得那麼清晰,似乎帶著深深的刻骨的傷痛。

梅長蘇身子微微一僵,只覺從頭涼到腳。他閉上眼,盡力平復下狂亂的心跳。然而已經足夠脆弱的心脈根本不足以支撐這樣大的情緒波動,一陣嗆咳,嘴角便又溢出血來。

先生——蕭景琰剛剛從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名字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就看見梅長蘇嘴角的殷紅,莫名疼痛的讓他喘不上氣來,只能近乎慌張的扶住了他的手臂,先生——感覺,怎麼樣?

無礙。梅長蘇淡淡地用兩個字總結了自己說著話便驟然昏倒的原因,一邊努力地試圖撐起身子,叨擾殿下……蘇某……該回去了。

你老實躺著!蕭景琰看他掙扎只覺心如刀絞,一時脫口而出這句話才覺失禮,連忙開口,先生……抱歉,我只是一時心急——”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梅長蘇眼中因這一句話驟然迸出的愕然、傷痛、欣慰與混雜著恐懼的絕望實在太過沉重,沉重得讓他喘不上氣來,只能逃避似的別過頭:先生……還是好生休息……”

梅長蘇微微閉上眼,他也再無力氣做什麼,只能順勢躺回去。吸進的空氣在肺裏有一種濕濕熱熱的刺痛,讓他一聲迭一聲地嗆咳著,靜妃俯下身輕輕替他順著氣,溫聲開口:蘇先生,這樣不行……必須有止痛的藥物……”

他的藥……上次我和人交手,受了點傷,他給了我止疼。蒙摯的聲音硬邦邦的,帶著生生的傷痛,現在……先生身上,也沒有應急的藥……”

無礙的……習慣了,挺過去就好了。梅長蘇低低開口,可他的樣子卻怎麼也不像是無礙,見著這種情形,靜妃能做的卻也有限,只能仔細將被子替他蓋好,再吩咐屋內多加了兩個火盆,免得他受了涼。

蕭景琰始終定定地看著那個虛弱卻苦苦支撐著驕傲的人,看著他一點點挺過劇烈的疼痛,然後終於脫力地軟倒在榻上。他心中慢慢漾起莫名的茫然哀傷,胸口空落落的,這樣的感覺讓他想起了那個他失去一切夜晚。他跪在一片廢墟的林府上,握著那把小殊最喜歡的弓,那樣的絕望和茫然讓他忽然覺得好像再也支撐不下去,他茫然地甩了甩頭想說什麼,肩膀卻被輕輕扶住,帶了些猶豫,卻終究還是慢慢扶穩。

蕭景琰有些無措地抬頭,這樣逾越身份的動作不知為何讓他心中莫名一暖。梅長蘇靜靜看著他,沒有開口,眉宇間卻細細染上某些深刻的情緒,似乎是哀傷,似乎是歉然。

他從不是這般肆意放縱自己情緒的人。

殿下……要做什麼,我們可以一步一步……穩住,慢慢來。一定能成的……所以,殿下……也一定不要出事。梅長蘇微微閉了閉眼,似乎隱忍下了什麼又準備釋然些什麼,終於睜開眼時,聲音已變得溫暖安靜,復仇雪冤……是早晚要做的,但若是殿下出了什麼意外……我怎麼……對得起林殊?

蕭景琰身子一顫,眼中閃過難以置信的璀璨光芒,剛想開口卻見梅長蘇輕輕搖了搖頭,臉上重新帶了溫和的淺笑,卻比之前少了幾分疏離:殿下……不必追問我是誰,總有一日……我會親自與殿下言明。在這之前,讓我們先把要做的事穩穩當當做完吧。等……一切都好起來,蘇某就算身死……也可以對林殊有所交代了。

他說到死時的語氣仍是輕輕淺淺,一派淡然。蕭景琰心中卻驀地一痛,握住了他的手,誠摯地開口:先生……既然是小殊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我會聽先生的,穩住……慢慢來,先生也請好好休養身體,要一切都好,自然也包括先生……景琰……已經失去很多東西了,所以請先生不要棄我而去……可以嗎?

梅長蘇靜靜地凝視著他,心頭又襲來一陣隱痛。他閉了閉眼,壓下眸中的哀傷,淺淺地笑起來:蘇某能去哪兒呢?我還等著……殿下功成之日,那一份富貴呢……”

一樣的話,此時說出便已儘是溫暖的調侃,讓蕭景琰冷硬了多年的心驟然酸暖,低下頭,笑得像個孩子。

剩下的兩個人卻再也忍不住,無聲地退出了房間,留下默默垂淚的靜妃,蒙摯已顧不得許多,上了馬一路沖出去,卻無論如何也沖不散胸中滿溢的痛楚與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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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涼好個秋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